三 神秘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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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七点，天色渐渐暗了下去，正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间。
杜洪涛扶了下金丝框眼镜，将手中的半杯绿茶喝下去。他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岁的小伙子，深褐色的头发，样子有些机灵过了头，那是他的同事陆大有，他曾以为他们彼此非常熟悉、了解，可现在，他竟感到如此的陌生，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“再等等，等会儿就过来了。”陆大有说。
他们在市区繁华地段的一家足浴城。那里离他们工作的医院很近，只有一公里的距离。
他们在等一位神秘人。
杜洪涛看看手机的时间，“都等二十分钟了，到底来不来啊？”他用不耐烦的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。
他想起昨晚和高山的对话。
“你是药库的工作人员，找你无非是进药的事情。可是陆大有是我们的整形科医生，月薪八万多，他有必要当医药代表，赚那么点儿小钱，还冒着被炒鱿鱼的风险吗？”高山沉思着说，“我想能操控他的人，经济上会相当有实力。这个人既然不差钱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？”
杜洪涛说：“西施太强太有名了，打咱们主意的人多了去了，院长你想想，要是药卖给咱们了，每年能赚多少钱啊？赚钱谁嫌多啊！”
高山摇头道：“不对。西施购买药品有严谨的流程，陆大有肯定知道你没有这个权利。他这么做，有他的目的，没安好心啊。你去见见吧，看是谁，想怎么做。”
杜洪涛答应了。高山特地嘱咐：“要小心。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，什么意图，别逞能。我让助理小李跟在你附近，有什么事叫他。”
此刻，小李他们就在隔壁的房间按脚。杜洪涛想想不是在独自战斗，还有战友暗中保护，心里便有些踏实。
陆大有面色凝重地低头按着手机，手指飞快的一阵噼里啪啦，也不知在跟谁发信息。狭小的房间异常寂静，杜洪涛感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。
陆大有突然抬头，僵硬地笑着：“不好意思了杜哥，我们来错地儿了！约的不是这家。这是连锁店，我把位置给搞错了。”
杜洪涛大声道：“什么？那他怎么个意思？他过来，还是我们过去？”
陆大有说：“哥，还是咱们过去吧，人家大老板，不好意思叫人家跑一趟啊。”
二人起身，陆大有一把抓住杜洪涛的胳膊，搂住他的肩膀热情地离去。
陆大有开车，杜洪涛坐在副驾上。
“新买的保时捷，怎么样？还行吧！”陆大有得意地向杜洪涛炫耀，“哥你每天上班挤地铁太辛苦了，事儿成了你也买辆车吧。”
杜洪涛嘴上答应，心中却暗自苦笑，他们不声不响地换了地点，看来对方比他想象的更加谨慎！要快点告诉高山和小李，杜洪涛想。他伸手摸手机，却找不见了！
“我。。。我下车，我手机丢了。”杜洪涛说。
陆大有一愣，“手机丢了？丢哪儿了？”
杜洪涛摇头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刚刚在足浴城还在，是不是丢那里了？我回去拿。”
陆大有说：“哥，这都啥点儿了，咱们都迟到了，你就别折腾了，我们聊完再返回来找手机吧。放心丢不了，我给前台打个电话，让他们帮你先收着。”
你故意拿走的吧？不想带尾巴。杜洪涛心想，来者如此心机，事态不妙啊。
陆大有察觉出他的疑惑和警惕，索性把话打开了说，
“哥，别想多了，我没别的意思。”
杜洪涛连连摆手，“哪里哪里，我不是冲你，我就是担心家里人打电话过来，我接不到。”
一辆酒红色的本田隔着两辆车悄悄地跟了上来，杜洪涛透过后视镜看得真真切切。那是他的队友，他们没有被甩开！想到这里，杜洪涛悬着的心稍稍踏实一些，他要不停地跟陆大有说话，分掉他开车之余的全部注意力，以免发现身后的这辆小车，故意叹气道，“就我现在这个情况，只要能赚来钱，就是杀人放火我也愿意！”
陆大有连连摇头，“你一家老小都等着你养活呢，你真杀人放火出了事，他们怎么活？！放心，我不会害你的。”
天知道你要找我做什么！杜洪涛心想，答案，马上就会揭晓了。
车子越开越远，道路越来越偏僻。林立的高楼五彩的灯光逐渐减少，取而代之的是荒凉萧瑟的窄马路和稀稀拉拉的农民房。
在一个急转弯处，只听身后砰的一声，似乎是两辆车相撞。
杜洪涛从后视镜望去，那辆承载着他全部安全感的红色本田赫然停下了，车旁还停着一辆黑色帕沙特。本田的车头被撞瓢了，也不知车内的人是否安然无恙。
“撞得可真够猛的！”陆大有看着后视镜说道，好奇心使他停下了车子，摇下玻璃向后张望，“是帕沙特横冲过来，撞了本田。。。”陆大有饶有兴致地分析道。
杜洪涛一面担心队友的安危，另一面则担心他二人下车，被陆大有发现，都是医院的熟人，被发现一切就都暴露了。
“越是这种偏僻的地方，开车的人越不遵守交通规则，”杜洪涛若无其事地说道，“时间不够了，咱们赶紧走吧。”
车子启动了，路边的树纷纷向后移动，杜洪涛面无表情，手脚一阵阵发凉，他没有援兵，也没有退路了！
车子继续向前行驶，穿过一片破败的树林，到了类似县城的地方，再绕几个弯，穿过两条几乎没人的胡同，车灯一闪，映照着一栋三层旧楼房，红色的灯围成五个大字：仙足足浴城。
陆大有忽然“咦”了一声，接着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手机，“哥，你手机扔在我外套里了，我就说不能丢嘛！”他说着将手机递给杜洪涛。
二人走进足浴城，到了已安排好的房间，这是间很宽敞的屋子，中央摆着麻将桌，靠墙有三个按摩椅。
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，杜洪涛不需要问，便知道这就是他们连日想要揪出来的神秘人，陆大有幕后的大老板！
“老板，我把老杜带来了，”陆大有端正姿势半弓着身体对大老板说道，样子很像《唐顿庄园》中的管家。
神秘人应声转过身体，杜洪涛将他的模样看得真真切切。
这人四十岁年纪，面色青白，高挺的鹰钩鼻，显示着强势和刻薄，两片过薄的嘴唇，透露出他过人的口才。他的眼睛不大，内双，眼型很好看，可是那目光中充满着卑鄙和冷漠。这人像一条巨蟒，散发着冰凉的气息。
神秘人见到二人，微笑起来，指了指身前的麻将桌，“坐。”
神秘人先开口了：“找你来的目的，刚刚路上大有和你讲过了吧？”
杜洪涛点头道：“讲过了。要我把西施进的一批药换成你们的。”
神秘人满意的笑一下：“有问题吗？”
杜洪涛摇头道：“我虽然在药库工作，可是西施的药品管
理非常规范，有严格的流程。西施有自己的药厂，国内外进药渠道也很固定，我很难调包。”
神秘人微笑着说：“先别说难处，我们先看这事儿能不能达成共识。大有和你讲了酬劳吗？”
杜洪涛说：“十万。”
神秘人哈哈一笑：“你小女儿肾衰要换肾吧？那少说可是要二十万，大儿子又要上大学了，家里处处用钱啊。你老婆不上班，你每月工资，够吗？”他斜嘴一笑，“三十万，怎样？”
杜洪涛一震，咽了口口水。他每月工资一万，生活的压力着实太大了。
“把注射类药品换成假药，这事儿可大可小，”杜洪涛说，“严重了我被判死刑都有可能。”
神秘人摆摆手，从爱马仕包中拿出一只长方形纸盒子，上面写着蓝白色的字：舒兰。
“只是‘舒兰’，玻尿酸而已，最多引起些排异反应。你放心吧，谁都没想把事情做绝。”
“你想我怎么配合你？”杜洪涛问。
“这样。。。”神秘人又从包中拿出张白纸，在上面写写画画，认真和杜洪涛分析起来。显然他对西施的管理流程和医院结构了如指掌，而计划，也是思虑周全的了。
大约过了一个钟头，杜洪涛、陆大有与神秘人将计划仔细推敲了三遍，又分析换药后可能引发的局面。
“警方介入后，彻查起来，我没事的概率很低，”杜洪涛说，“大概三五年牢是免不了的。”
“这是最坏的打算。”神秘人说，“如果真是这样，我再给你三百万，一年牢一百万，这买卖你不亏。”
杜洪涛面色红润，再次咽了口水，他动心了。
“你觉得如何？”神秘人微笑着问道，见杜洪涛低着头，双手垂在桌下，一声不吭，便问道，“你是在想，万一你真坐了牢，我却不给你钱怎么办，是吗？得提前给你个保障。。。”
沉默了五秒钟。神秘人突然阴下脸来，他一把将桌子掀翻。杜洪涛手中的手机暴露在日光灯下。手机上赫然映着神秘人的照片，那是他刚刚偷着拍好，准备发给高山的。
陆大有夺过手机，一边删照片，一边质问：“你什么意思！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一起做生意，你是高山派来的！”接着又搜了杜洪涛的身，翻出针孔摄像机和一支录音笔。
“你！。。。”陆大有的脸色发白，两只圆眼睛瞪得更圆，嘴巴半天讲不出话，只将杜洪涛的手机、针孔摄像机和录音笔一并交给了神秘人。
事已至此，杜洪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，坐在那里不说话。
神秘人面无表情，冷冷地看着他，“高山有你这条狗，好样儿的。怎么办呢，计划全让你知道了，以后我的事不好办。”他沉默了一会儿，青白的脸色忽明忽暗，“算了，今天的事当没发生，都走吧。”
陆大有和杜洪涛一同出门，陆大有说，“我们不顺路，你自己找车走吧。”说完扬长而去。
大概是地方太过偏僻，没有手机的杜洪涛与外界切断了联系，他急于离开这个令他恐惧的地方，径直向外走去。
圆月当空，几颗星星稀疏的挂在漆黑的天空中。杜洪涛被月光照出一个长长的影子，映在他前方的路面上。
突然这影子变成了两个。
一个更加宽大的影子将他的影子完全罩笼。杜洪涛猛回头，大叫一声。
影子舞动起来，像是魔鬼在跳舞。。。
傍晚七点，天色渐渐暗了下去，正是家家户户吃晚饭的时间。
杜洪涛扶了下金丝框眼镜，将手中的半杯绿茶喝下去。他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岁的小伙子，深褐色的头发，样子有些机灵过了头，那是他的同事陆大有，他曾以为他们彼此非常熟悉、了解，可现在，他竟感到如此的陌生，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“再等等，等会儿就过来了。”陆大有说。
他们在市区繁华地段的一家足浴城。那里离他们工作的医院很近，只有一公里的距离。
他们在等一位神秘人。
杜洪涛看看手机的时间，“都等二十分钟了，到底来不来啊？”他用不耐烦的话来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。
他想起昨晚和高山的对话。
“你是药库的工作人员，找你无非是进药的事情。可是陆大有是我们的整形科医生，月薪八万多，他有必要当医药代表，赚那么点儿小钱，还冒着被炒鱿鱼的风险吗？”高山沉思着说，“我想能操控他的人，经济上会相当有实力。这个人既然不差钱，为什么要这么做呢？”
杜洪涛说：“西施太强太有名了，打咱们主意的人多了去了，院长你想想，要是药卖给咱们了，每年能赚多少钱啊？赚钱谁嫌多啊！”
高山摇头道：“不对。西施购买药品有严谨的流程，陆大有肯定知道你没有这个权利。他这么做，有他的目的，没安好心啊。你去见见吧，看是谁，想怎么做。”
杜洪涛答应了。高山特地嘱咐：“要小心。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，什么意图，别逞能。我让助理小李跟在你附近，有什么事叫他。”
此刻，小李他们就在隔壁的房间按脚。杜洪涛想想不是在独自战斗，还有战友暗中保护，心里便有些踏实。
陆大有面色凝重地低头按着手机，手指飞快的一阵噼里啪啦，也不知在跟谁发信息。狭小的房间异常寂静，杜洪涛感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。
陆大有突然抬头，僵硬地笑着：“不好意思了杜哥，我们来错地儿了！约的不是这家。这是连锁店，我把位置给搞错了。”
杜洪涛大声道：“什么？那他怎么个意思？他过来，还是我们过去？”
陆大有说：“哥，还是咱们过去吧，人家大老板，不好意思叫人家跑一趟啊。”
二人起身，陆大有一把抓住杜洪涛的胳膊，搂住他的肩膀热情地离去。
陆大有开车，杜洪涛坐在副驾上。
“新买的保时捷，怎么样？还行吧！”陆大有得意地向杜洪涛炫耀，“哥你每天上班挤地铁太辛苦了，事儿成了你也买辆车吧。”
杜洪涛嘴上答应，心中却暗自苦笑，他们不声不响地换了地点，看来对方比他想象的更加谨慎！要快点告诉高山和小李，杜洪涛想。他伸手摸手机，却找不见了！
“我。。。我下车，我手机丢了。”杜洪涛说。
陆大有一愣，“手机丢了？丢哪儿了？”
杜洪涛摇头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刚刚在足浴城还在，是不是丢那里了？我回去拿。”
陆大有说：“哥，这都啥点儿了，咱们都迟到了，你就别折腾了，我们聊完再返回来找手机吧。放心丢不了，我给前台打个电话，让他们帮你先收着。”
你故意拿走的吧？不想带尾巴。杜洪涛心想，来者如此心机，事态不妙啊。
陆大有察觉出他的疑惑和警惕，索性把话打开了说，
“哥，别想多了，我没别的意思。”
杜洪涛连连摆手，“哪里哪里，我不是冲你，我就是担心家里人打电话过来，我接不到。”
一辆酒红色的本田隔着两辆车悄悄地跟了上来，杜洪涛透过后视镜看得真真切切。那是他的队友，他们没有被甩开！想到这里，杜洪涛悬着的心稍稍踏实一些，他要不停地跟陆大有说话，分掉他开车之余的全部注意力，以免发现身后的这辆小车，故意叹气道，“就我现在这个情况，只要能赚来钱，就是杀人放火我也愿意！”
陆大有连连摇头，“你一家老小都等着你养活呢，你真杀人放火出了事，他们怎么活？！放心，我不会害你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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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洪涛从后视镜望去，那辆承载着他全部安全感的红色本田赫然停下了，车旁还停着一辆黑色帕沙特。本田的车头被撞瓢了，也不知车内的人是否安然无恙。
“撞得可真够猛的！”陆大有看着后视镜说道，好奇心使他停下了车子，摇下玻璃向后张望，“是帕沙特横冲过来，撞了本田。。。”陆大有饶有兴致地分析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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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秘人见到二人，微笑起来，指了指身前的麻将桌，“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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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洪涛点头道：“讲过了。要我把西施进的一批药换成你们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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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洪涛摇头道：“我虽然在药库工作，可是西施的药品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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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秘人微笑着说：“先别说难处，我们先看这事儿能不能达成共识。大有和你讲了酬劳吗？”
杜洪涛说：“十万。”
神秘人哈哈一笑：“你小女儿肾衰要换肾吧？那少说可是要二十万，大儿子又要上大学了，家里处处用钱啊。你老婆不上班，你每月工资，够吗？”他斜嘴一笑，“三十万，怎样？”
杜洪涛一震，咽了口口水。他每月工资一万，生活的压力着实太大了。
“把注射类药品换成假药，这事儿可大可小，”杜洪涛说，“严重了我被判死刑都有可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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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约过了一个钟头，杜洪涛、陆大有与神秘人将计划仔细推敲了三遍，又分析换药后可能引发的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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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洪涛面色红润，再次咽了口水，他动心了。
“你觉得如何？”神秘人微笑着问道，见杜洪涛低着头，双手垂在桌下，一声不吭，便问道，“你是在想，万一你真坐了牢，我却不给你钱怎么办，是吗？得提前给你个保障。。。”
沉默了五秒钟。神秘人突然阴下脸来，他一把将桌子掀翻。杜洪涛手中的手机暴露在日光灯下。手机上赫然映着神秘人的照片，那是他刚刚偷着拍好，准备发给高山的。
陆大有夺过手机，一边删照片，一边质问：“你什么意思！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我一起做生意，你是高山派来的！”接着又搜了杜洪涛的身，翻出针孔摄像机和一支录音笔。
“你！。。。”陆大有的脸色发白，两只圆眼睛瞪得更圆，嘴巴半天讲不出话，只将杜洪涛的手机、针孔摄像机和录音笔一并交给了神秘人。
事已至此，杜洪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，坐在那里不说话。
神秘人面无表情，冷冷地看着他，“高山有你这条狗，好样儿的。怎么办呢，计划全让你知道了，以后我的事不好办。”他沉默了一会儿，青白的脸色忽明忽暗，“算了，今天的事当没发生，都走吧。”
陆大有和杜洪涛一同出门，陆大有说，“我们不顺路，你自己找车走吧。”说完扬长而去。
大概是地方太过偏僻，没有手机的杜洪涛与外界切断了联系，他急于离开这个令他恐惧的地方，径直向外走去。
圆月当空，几颗星星稀疏的挂在漆黑的天空中。杜洪涛被月光照出一个长长的影子，映在他前方的路面上。
突然这影子变成了两个。
一个更加宽大的影子将他的影子完全罩笼。杜洪涛猛回头，大叫一声。
影子舞动起来，像是魔鬼在跳舞。。。